畢業後回到母校,不知怎的,都有種壅隔的感覺。一般認為,隨年歲漸長,眼界擴大,能理解的事物應愈加廣博,能作的思考應愈發深遠。然而這壅隔卻是好陌生的熟悉感啊!恰與似曾相識的既視感相反,這曾經待過數個寒暑的校園,竟是如此陌生。我看著母校中的學生們,而不能理解他們的心情,就好像,自己未曾是那校園中共同戲笑、揮灑汗水的一群。
重步入校園中各個我曾駐足的角落,想從中撿取一點回憶的片段,希望裡面能有什麼慷慨激昂、刻骨銘心的,或許能讓我同理現下學生們在校的心情。然而,憶起的卻盡是些平靜的、輕如鴻毛的事,縱使我再如何奮力地探進腦海,也只像雞毛撢起的半點塵埃,飄搖,沒有分量,陽光一照才勉強顯形的稀薄,試圖凝聚也塑不成樣貌。我想,人是很健忘的吧!尤其是心澗的波瀾,擴散在時間裡,不幾時便消散。
或許是時間下的衰減,亦或是繁事淹沒了曾經,我總覺得,那往事正如自己,摧變於時間,飄搖於人海,在漫天塵埃的紛亂裡競逐。然而,人是很健忘的,當塵埃落定後,我們還剩下些什麼呢?往往到這時才發現,其實我們什麼都抓不住。這就是為何我們要擺盪,這就是為何我們要流浪。
人是很健忘的吧!因此說流年似水,青春應把握,卻也因此說,我們的競逐抓不住任何東西,每一刻新生與將死的自己並不連續。每一刻和世界的交流,都是重新認識,與重新被認識,一路的過往便點點滴滴地鋪造成當下,再鋪往未來。我彷彿瀚海上的行舟,一櫓一槳地向前搖呀,我承受風雨日月的摧蝕,我咀嚼每一分每一秒。划過的地方只兩三點波紋,終不見曾經;而該去的地方看似無路,卻是行到處無不平穩。這瀚海清波,便是我一水的青春。
民國佰零叄年壹月貳拾捌日三修稿